畫師傳聞百年風(fēng)流
來源：濰坊晚報 發(fā)布時間：2023-01-28 10:43:03
“長毛童子”創(chuàng)作的《梁山一百單八將》
楊家埠村故事眾多：楊毓璜畫《百鴨圖》征服桃花塢老畫師；劉明杰畫《慈禧太后逃長安》差點犯下大罪；“太平軍”遺孤“長毛童子”畫下殺氣騰騰的《梁山一百單八將》；楊鎮(zhèn)山在歐洲當(dāng)勞工，畫下一系列歐洲景物……描摹世俗，獨抒性靈，遭遇坎坷，畫跡留痕，畫師們留下百年畫史風(fēng)流。
妙畫群鴨點出破綻 楊毓璜名顯桃花塢
毓璜楊大估，畫鴨沒法數(shù)。
一到桃花塢，成了唐伯虎。
這段流傳至今的順口溜說的是畫師楊毓璜。楊毓璜(1823-1873)，清乾隆至道光年間在世。他把“文人畫”風(fēng)格融入年畫，擅畫《百鴨圖》，各大畫店爭相聘用。因常常料事如神，人稱“楊大估”。
楊毓璜壯年時，正值年畫紅火，楊家埠畫店爭艷斗巧，還到關(guān)外東三省、徐州、魚臺等地開起畫莊，幾個青年還把畫莊開到了桃花塢。桃花塢有一位老畫師，傳聞祖上得到過唐伯虎的妙訣真?zhèn)?，胭脂使得特別好。老畫師熱情地將幾個青年請到家里，意求切磋。幾個青年借口不勝酒力離開，雇了騾車回楊家埠，搬救星楊毓璜了。
桃花塢再度相會，老畫師要畫一幅《韓湘子掛號》，請教楊毓璜指點。老畫師確實了得，仙風(fēng)道骨的韓湘子飛在團(tuán)團(tuán)瑞藹祥云中，眉目間透著仙氣，一朵荷花從花籃里亭亭探出，荷花根下，一個白嫩、小如手指的藕瓜還臥在花籃里。老畫師大筆飽蘸了胭脂，幾筆下去，碩大艷紅的花瓣立時怒放開來。
畫畢，楊毓璜說：“指教不敢，我來給畫師題首詩添彩。”于是在畫上寫了四句：
紅花蓮子白花藕，浞河灘上為吾師。
不是畫師無見識，神仙帶藕畫胭脂。
老畫師立時臉紅，原來結(jié)藕時節(jié)，荷花變成白色，不該畫成紅色，露了破綻。可這詩題的，破綻不說破，反說是神仙所為……
楊毓璜表示要畫一張《百鴨圖》請畫師指點。他筆暢墨酣地忙了半天工夫，鴨陣便躍然紙上：鴨或鳴或飛，或相偎私語，或翹首呼喚，一時間如同河風(fēng)陣陣吹拂，鴨聲呷呷震耳，直到題上了畫名“百鴨圖”，人們才如夢方醒，齊齊喝彩。
老畫師卻慢慢站起來：“不對了，明明是99只鴨，怎叫《百鴨圖》呢？”楊毓璜不慌不忙，咬著對方的耳朵道：“沒看到蘆葦叢下的水花漣漪？一只鴨子鉆到水里去了。”老畫師忙拉住楊毓璜的手說：“老弟你可真是唐伯虎再世啊，我也給你這畫上題詩吧。”說著在這張《百鴨圖》上寫了四句：
畫里鴨陣不聞啼，無聲勝于有聲時。
蒹葭蒼蒼泱泱水，怎抵畫師高見識？
二人從此交上了朋友，楊家埠畫店也在桃花塢立住了陣腳。也許這傳聞有著演繹成分，可楊家埠古版年畫珍藏館確有這張《百鴨圖》。
諷刺慈禧 劉明杰年畫惹禍端
清光緒庚子年（1900），“八國聯(lián)軍”打到金鑾殿下，慈禧太后帶上光緒一路逃往西安。
畫師劉明杰（1857-1911）一夜之間畫出《慈禧太后逃長安》。畫中慈禧包了頭巾，騎毛驢，變作老村婦。老村婦挎了包袱，里面是沿路偷來的兩個玉米，顛顛地快要掉出來。光緒一溜小跑跟在后邊，腳都跑得瘸起來。劉明杰還在畫上編了“杠本子”：
八國聯(lián)軍進(jìn)北京，嚇得慈禧要了命。
拽著光緒快逃跑，三天跑到長安城。
畫店里刻版印了出來，滿街哄然大笑。傳到濰縣城，縣官嚇破了膽，傳劉明杰聽審，畫店也脫不了干系。人們聽聞，或出盤纏，或送“杠子頭”火燒，勸劉明杰先避風(fēng)頭再說。劉明杰卻擔(dān)心殃及畫店，拒絕一走了之。他到衙門投案：“不知是誰亂畫一氣，屎盆子扣到我的頭上。事關(guān)身家性命，大老爺公斷。”縣官一聽，心里糊涂了幾分：“不是你畫的，證據(jù)何在？”“我畫的是《太后回鑾》。”劉明杰真把畫帶到了公堂上，上面的“杠本子”是：
紅氈鋪地三尺厚，黃紗罩頂把天蒙。
五里一墩來護(hù)駕，十里一堡夾道迎。
回鑾不比離京日，一走走了三年整。
可這也難脫諷刺意味。趁縣官猶豫不決，劉明杰回家連夜逃往煙臺，借宿在一座破廟里。天降大雨，廟墻夜間倒塌，一代畫師命斷他鄉(xiāng)。家人借當(dāng)?shù)氐囊恢粷O船運回了他的尸體。幸好此后清朝廷風(fēng)雨飄揺，自身難保，這畫畫犯下“天”字號大案的一樁官司才不了了之。
捻軍來濰 “長毛童子”畫梁山
1989年，寒亭區(qū)政協(xié)文史委主任張道路去楊家埠“拾”到了一個故事。
年畫藝人楊樹本介紹，他的爺爺楊九省在清咸豐年間“太平軍”來濰縣時，曾收養(yǎng)過一個“太平軍”遺孤，年紀(jì)約十二三歲。楊九省把這個無家可歸的“小長毛”領(lǐng)到家中，當(dāng)成親兒撫養(yǎng)，滿村的人都叫他“長毛童子”。
后來，張道路在《濰縣志稿·通紀(jì)》卷查到這樣一條記載：清咸豐十一年（1861），九月，太平軍之未去者，復(fù)燒寒亭牛埠等村，又為督辦登萊青團(tuán)防傅振邦迫戰(zhàn)，死三百余人，乃拔營而去。寒亭距離楊家埠近在咫尺，故事發(fā)生的年月應(yīng)該是這一年九月了。
“長毛童子”十四五歲時，到“北公義”畫店作學(xué)徒，畫藝大進(jìn)，出徒后畫下《梁山一百單八將》年畫，每塊畫版上四五人，個個劍拔弩張，殺氣沖天。楊九省為他娶了媳婦，讓其另立門戶成家立業(yè)。他先是搬到岳父家河西莊居住，生下一女。忽有一天，他到寒亭大集上賣了驢作盤纏，悄然出走，杳無音信。
不過，這《梁山一百單八將》成為著名年畫樣張，被來本地的外國“傳教士”輾轉(zhuǎn)收藏進(jìn)上海徐家匯藏書樓。后來，藝人們根據(jù)畫版復(fù)制的樣張，保留在村中的畫店里。
九死一生 楊鎮(zhèn)山畫歐洲風(fēng)貌
說來難以置信，楊家埠的年畫里畫著歐洲風(fēng)景。尖屋頂?shù)臍W式建筑整齊地排列著，兩個深目高鼻的法蘭西紳士邁步走在樓下的大街上，另一處公寓式建筑大門上掛出了大牌子，藝人在這大牌子上寫了漢字：畢國領(lǐng)事館。領(lǐng)事館里種的是異國的樹木，連樹葉都長得幾近方形。畫名《八里皇城街》。
這是畫師楊鎮(zhèn)山（1895-1928）的一張殘畫。
1917年，畫師楊鎮(zhèn)山去歐洲當(dāng)勞工，為洋人鋪戰(zhàn)時鐵道。歐洲這場大戰(zhàn)1919年結(jié)束了，5年之后，楊鎮(zhèn)山等華工才艱難地回到了家鄉(xiāng)，一同歸來的華工們在距離楊家埠不遠(yuǎn)的于家絳埠村的玉皇廟上立下一塊石碑，記載著九死一生的歐洲之行：“居民國六年始應(yīng)募，初不知作何事功，及至該處，始知歐人戰(zhàn)爭，驅(qū)為前卒。余人皆夙夜憂危，寢不能寐。”
幾經(jīng)輾轉(zhuǎn)，人們才讀懂這張殘畫，畫的是法國首都巴黎。畫師把巴黎寫成了“八里”，照中國人的說法，首都不就是“皇城”嗎？“畢國”則是“比利時”。
后來，楊鎮(zhèn)山又陸續(xù)畫了《大總統(tǒng)》《大火車》《美國大炮子》等戰(zhàn)時歐洲風(fēng)物的年畫。
責(zé)任編輯：邢敏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