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壽梅手稿。
春節(jié)將近,前來探望的四哥帶來了家中近況,王壽梅的妻子帶著孩子過得艱難。父親盼著王壽梅回家,雙目失明;村中各種勢力拉鋸,即便回去也會被抓??赏鯄勖酚l(fā)掛念家中親人,終于在正月十五那天出逃,傍晚時幸遇一名擺渡老人,得以渡過彌河。
春節(jié)來臨親人探望 得知近況更是憂愁
春節(jié)將近,王壽梅更想家了。想逃跑的人不少,可沒有合適的機(jī)會,只能焦急地盼著家人來探望。
忽然聽人說四哥來看他了,王壽梅趕快跑出去迎著。伙伴們說:“你可好了,家里給你捎來了過年的好東西。”可他想的不是這些,而是想一訴心里的冤屈和苦水,兄弟倆一見面,只顧流淚,一句話也說不出來。大家看著難過,就陸續(xù)走開了。這時,同村的何存禮跑來,撲到四哥懷里大聲哭泣。四哥說:“不要哭了,哭也沒啥用。你倆在這里,好歹有個照應(yīng)?,F(xiàn)在老家各種勢力跟拉鋸一樣,你來我往,地主惡霸還在,就是逃回去,讓他們知道了,挨完斗還得抓回來,家人還跟著遭殃。”
據(jù)四哥說,王壽梅老婆帶著三個孩子,日子過得緊巴。麥?zhǔn)諘r實在忙不過來,找了三個人幫忙,保長勾結(jié)國民黨軍,抓走了兩個。老父親被逼無奈,常常深更半夜在屋里磕頭,后來雙目失明。聽到這里,王壽梅更加擔(dān)心家中親人。
臘月三十晚上,沒有一絲風(fēng),下著雪,天黑了也沒開飯,聽說過年晚上有好吃的。一會兒,司務(wù)長吹哨子,安排各班去領(lǐng)面粉。大家高興得趕忙端著鍋碗瓢盆去排隊,不多時垂頭喪氣地回來了,說是每人一斤面粉,油鹽等得自己想辦法。都這個時候了,到哪去買?班長說:“你去跟房東要點鹽,其他算我的。”班長拿起槍,上好刺刀,扎緊皮帶就出去了。沒過半小時便提著肉回來了,王壽梅問他去哪買的,他說:“快包餃子吧,只管吃就是。”
剛睡過半夜,輪到王壽梅站崗了。他出門一看,白茫茫一片看不清路,深一腳淺一腳地去哨位,摔了好幾個跟頭。在雪窩里凍得難受,聽著三三兩兩、陸陸續(xù)續(xù)的鞭炮聲,看著遠(yuǎn)處高高低低掛著的燈籠,他又想起了家:家里人能吃上餃子嗎,父親是不是在雪地里磕頭?王壽梅越想越難過,恨不能一步回到家去看看。可他又不敢跑回去,只得把憤恨的眼淚咽下去。
算命“有后福” 心中又生逃跑打算
正月十五,天不太冷。正值過節(jié),街上老老少少的人三五成群,閑談著凄苦的日子。小孩子忙著放鞭炮,玩玩具,不時發(fā)出歡快的笑聲。再看看王壽梅這些人,都是被抓來當(dāng)兵的,個個愁眉不展。雖然穿著軍裝,卻是一副上天無梯,鉆地?zé)o門,走投無路的樣子。
大家感到憋屈,就躺在屋里睡覺。王壽梅一直睡到中午,出去小便,看到房東門前有位算命先生。他心想:“反正閑著無聊,我就抽張貼,算算命吧。”王壽梅一去,其他人看到是當(dāng)兵的,讓他先抽。他一連抽了三張,算命先生看了看,花言巧語地奉承。第一張是“仙人指路”,一下子驚動了他的心,這張貼子很好,意思是有了難事就有人幫助,遇事很順利,不會遇到大兇險。第二張是“山羊鉆竹林”,這張也很好,意思是不管有什么事情,最多磕磕碰碰的也就過去了,沒有大兇險。第三張是“老鼠拖木锨”,就是說大頭在后面。旁邊的人都說,這張不太好,可算命先生卻說:“這要看怎么個說法,人遇到壞事,大頭在后面就不好;若是遇到好事,大頭在后面,那就太好了,沒災(zāi)沒難,有后福。”大家一聽,都笑了起來,起哄讓他請客。王壽梅回到屋里,其他人都睡著了。他心想,有福?還是離開這個匪兵窩子吧。他決定,逃回家去!
裝作買菜混過崗哨 擺渡老人幫其過河
來到北門,王壽梅主動上前問崗哨:“你倆看見買菜的人了嗎?”崗哨回答:“我倆剛來,沒看見。”王壽梅說:“大概早就走了,我想和他們一起去買點菜。”崗哨放行后,王壽梅說:“若有人問起我,你們就說我去東村買菜了。”
一出門,王壽梅就徑直向西走。越走越害怕,一步趕兩步,兩步并一步,恨不能一步走到彌河崖,過了彌河就安全了。既想快走,又怕讓別人看出來是逃兵,擔(dān)心有人來追,于是表面上還要裝出很自然的樣子。好歹到了彌河崖邊,回頭一看,并無人追,這才放下心來。
下了河崖,發(fā)現(xiàn)附近沒有橋,王壽梅慌起來:太陽快要落山了,正是開飯時間,若是他們發(fā)現(xiàn)他跑了,一定會來追的。河灘連棵樹都沒有,藏也沒地方,眼前的河水?dāng)Q著勁兒地流淌著。唉!遠(yuǎn)怕水近怕鬼,不知深淺,就是淹死在河里也沒人知道。他又急又怕,恨不能鉆地里藏起來。
一拐彎,遇到一位老大爺,王壽梅連聲懇求:“大爺,行行好。我是被抓來的壯丁,現(xiàn)在開小差逃出來了,我要回家,救救我吧。”大爺同情地說:“孩子,你放心吧,咱們一樣,都是受苦受難的窮人,我就是靠在彌河擺渡,幫人過河掙點錢糊口。西邊有個小洞,你先去里邊藏起來,等到天黑,我把你捎過河去。”
王壽梅感覺離得太近不安全,很不放心,就繼續(xù)向北走了一段,找了一個樹洞藏進(jìn)去,一直窩在里面等著。天色漸晚,王壽梅怕老人走了,于是急忙往回趕。找到時,大爺正在烤火,見到他來就說:“凍壞了吧?快烤烤火,暖和暖和,這就捎著你過河。”他怕夜長夢多,說:“還是越快越好。”老人立刻帶上他的東西,背著王壽梅下水,“嘩啦,嘩啦”,在水里慢慢走著。一會兒,他倆到了河對岸,老人穿上棉褲,詳細(xì)給他指了道路:到了前邊,有一棵樹,沿著樹西邊那條路,一直向前走就到家了。王壽梅對老人千恩萬謝,然后告別。路上,他一直在想,難道這就是“仙人指路”嗎?心中一邊想著,一邊加快了步伐。
責(zé)任編輯:邢敏